同人文 : 跟濤的戀愛很難

23

姜濤本來想接機,不過他早已答應了朋友練習籃球,所以不能來。

當我拖著行李步入入境大堂,有人叫住了我。

「小壘 ! 」

「爸爸 ? 」想不到爸爸會在這裏,原來他專程請了假來接機。

他替我拿了行李。回家後,更為我做了一頓豐富的晚飯。我們暢談甚歡,是兩年來一起吃過最愉快的晚餐。


放榜前的晚上,我在床上輾轉反側,心情忐忑得不能入睡。雖然我已預期自己考得不好,不過這種心理準備仍無法消除我的不安。

我拿起身邊的手機,發光的螢幕顯示出新訊息。

「明天放榜,你心情怎樣?」

「很擔心:pensive:

輸入文字後,才發現已經是淩晨二時。我深深嘆了口氣,呆望著天花板。就在這時,電話響起了。

「喂,小壘…」

「你怎麼跟我一樣還未睡覺?」

「我正在看小豬的影片呀!你睡不著?」

「嗯,今次一定考得很差了。」

姜濤沉默了一會,才說 : 「無論考得好不好,我也會支持你。即使進不了大學…還有很多事可以做。」

「謝謝你。」

「不如…我唱首歌給你聽,好嗎?」他用呵孩子般的溫柔語氣對我說。我揉揉眼睛,索性當個小孩,讓他唱歌哄我睡。

「好。」我把耳筒塞進耳朵,再將插頭插入電話,然後滿心期待。「現在可以開始了。」

他清清喉嚨後,耳邊響起他溫厚的歌聲。

我偽裝著 不露痕跡的
想在你身邊 靜靜的陪著看著天邊
騎著單車 往前行進著
某個路口 愛在等著

我躺在床上,任由他的歌聲醞釀在整個空間裏。這份安心讓我慢慢感覺到眼皮的重量,便索性合上了雙眼。

心不再拼命躲 不去害怕結果
假設有個以後 你會怎麼說
一直想跟你說 幸福不再溜走
下個路口 你會看見愛 有美麗笑容

愛轉角遇見了誰 是否有愛情的美
愛轉角以後的街 能不能有我來陪
愛轉角遇見了誰 是否不讓你流淚

將寂寞孤單作廢 讓我來當你的誰
我不讓愛掉眼淚

漸漸地,他的歌聲模糊了,然後停了。耳筒隱約傳來他說話的聲音,我胡亂地「唔…唔」應了兩聲。

我回到了母校的禮堂,禮堂空洞洞的,一個人也沒有。我正要轉身離開,便看見姜濤正站在門口。我們笑意盈盈地向對方走去,走到腳尖差不多相踫的距離才停下來。

他雙手橫在我的肩頭,把我擁入懷裏。我伸手攬了他的腰,把頭依偎在他的胸膛,跟他緊緊地擁抱。


附上姜濤唱嘅《愛轉角》,希望大家今晚都有個nice dream​:sleeping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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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-1

傍晚下了一場雨,空氣彌漫著陣陣泥土的味道。馬路上的凹陷處積了水,積水倒影著月亮,宛如湖心的小船。車子駛過,把這鏡花水月幻滅。不過,很快地,水面上的波紋便歸於平靜,重新看到那銀色小船。

馬路的另一邊是大排檔,捲開的帆布下擺放著一張張圓形摺枱。我坐在膠凳上,津津有味地吃著辣酒煮花螺,侍應剛好捧來了蠔餅。

「哇!」我和薑濤不約而同地高呼起來。

「個蠔餅好大呀!好像很好吃。」

我們把沾了醬汁的蠔餅送進嘴裏。

「唔…我們可能會吃不完…」

「怎麼可能 ! 有我在,一定吃得完啦!」

「你不是參加了《全民造星》嗎?又說要保持身型。」

他把我們半滿的杯子斟滿了啤酒。

「吃完這餐才算吧!來 ! 為我們生日乾杯 ! 」

我跟他踫杯,一起一口氣喝掉了大半杯酒,迎接我們的19歲。

「阿薑,拎個冠軍回來。」

「哈 ! 哪有那麼容易 ! 我參加是為了吸收經驗和識朋友。」

「抱住要拿冠軍的心態吧!就好像我,最後還不是拿到了1500米冠軍。」

「但你是第四次才嬴呢!」他把酒喝乾後,再斟滿了酒。

「不過,我很羨慕你…那麼有自信…」

「不是自大嗎?」

他笑而不答,緋紅的面上有個淺淺的酒窩,然後又把酒喝了大半。

「之後比賽會很忙,不能幫你搬屋了…對不起。」他一手扶著頭。

我呆了半秒鐘。我曾跟他說過我會搬屋,但還沒有請求他幫忙,原來他已經有了這個打算。

「爸爸會由日本回來幫我,所以不用擔心…你比賽加油啦,我等著你這個大明星請食飯呢!」

我靠向他,伸手攬了他的肩頭一下,他正微微側頭看著我。

「有沒有人說過…你很吸引?」

我頓時給啤酒嗆到。他撫著我的背,直至我咳嗽完,再說話為止。

「你怎麼問這奇怪問題?」我笑著說,同時間,心莫名地跳得很快。

「你以前男朋友呢?有這樣說過嗎?」他喝完杯中的酒,打了一下嗝。

「你醉了,不如回家吧。」

「我沒有醉…你才是醉,讓我送你回去。」

我嘆了口氣。

上了計程車,我的手臂累得發麻。當我問他住在哪裏時,他一時說是球場,一時說是銅鑼灣。在司機不耐煩的再三催促下,我只好說出我的地址。

薑濤很健談,雜亂無章地說起他在籃球場的威水史。我只有一半心神在聽,另一半正想著如何安頓他。

付了車資,我挽著他的手臂,扶著腳步蹣跚的他走進大廈。幸好保安員正在巡樓,否則恐怕我們會成為鄰居們茶餘飯後的話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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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-2

好不容易進了屋,我扶他到爸爸的房間,打算把他放在床上。不過,我一時失了平衡,跟他一起跌到床上,更壓住了他。

我的臉正好貼在他的胸膛,聽到他怦怦的心跳。

「對不起。」我正要撐起身,卻被他的手臂箍住,使我彈動不得。也許是打籃球鍛練出來的,他的手臂十分結實,可以用強而有力來形容。

「小壘,我很喜歡你…不要走…」他的聲音夾雜著心跳聲傳入了我的耳朵,聽不出是真言還是胡言亂語。

「你喝醉了。我拿條濕毛巾給你抹面。」

我爬起身,手卻給拉住了。

「你不要走 ! 不如做我女朋友吧!」他在床上坐了起來,搖動著我的手,似在撒嬌,但語氣卻無比堅定。我坐了下來,心跳比之前更快了些。

他掌心的暖意傳到我的面頰,額頭的溫度跟我的相同,呼出的酒氣使我心亂如麻。

我閉上眼睛,他輕輕吻了我的唇。然後,他再次吻我,還一邊吻我一邊把我按在床上。他把頭埋在我的耳畔,我的頸感到一陣麻癢。他放軟身體壓在我身上,然後便呼嚕呼嚕的打起鼻鼾來。

我用盡氣力把他翻過身,他還沒有被弄醒。我扒上前仔細看他的臉,長長的睫毛,高高的鼻梁,薄薄的嘴唇,尖尖的下巴。我用手指在他面上比畫著,想起小學時跟他一起吃東西,玩遊戲,慶祝生日,我的咀角不禁向上翹起來。我用唇在王子的額上輕輕點了一下,睡意襲來,便在他身旁躺下睡著了。

感到光線濺入眼簾,我微微睜開眼。看到睡在身旁的薑濤那張人畜無害的臉,也許,這就是愛情小說中所說的幸福。我伸手撥了他的瀏海,他皺了皺眉頭,睡眼惺忪的環顧著房間。當他側了頭望見我,整個人便清醒起來,驚恐得連忙坐直身子,把被子緊緊地包著身體。

「我們…是不是…那個了…」他的語氣和反應令我心頭緊了一下。

「沒有,你的衫褲還在身上。」我指指他自己,他掀開被子往裏面看,接著舒了口氣,神情變得輕鬆了。

「你昨晚喝醉了,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裏,所以把你帶回我家。」

「真的對不起,打擾了你。」他尷尬得摸著後腦。

我回想起昨晚他的表白和親吻,現在就像是戲言一樣,被他忘記得一乾二淨。心頭不知從哪裏來的氣,此刻不想再面對他。

「我去拿新牙刷和毛巾給你。」說過,我便轉身往洗手間走去。

預備好洗漱用品,甫一出來,我便給他伸手逮住了。

「昨晚的事,你都記得 ? 」他低著頭疑惑地問。

「我當然記得 ! 喝醉的是你,只有你什麼都忘了 ! 你放心,我們真的沒有那個,什麼也沒有…」

我還未說完,只見他用力搖著頭。「我不是說那個 ! 我問你的問題,你還未答覆我…」他可憐巴巴的,好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。

「我不知道。」我躲避著他的目光,忍著笑,想甩開他的手,但他卻比剛才更用力了。

「不是吧!你快快回答吧!還是其實我沒有問 ? 要我再問多次嗎?還是其實你記得的 ? 怎麼了… 」我一邊迴避著,他一邊低頭跟著我轉來轉去,左問右問,簡直就是個問題少年 !

「啊!你笑了 ! 」

我最後忍不住露齒笑了出來。他捉住了我雙臂,我還是側著頭躲著他。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,要我與他對視。

他滿意地笑了,因為他已經知道問題的答案。他輕輕抱著我,我也伸手環抱了他。

「我等你。」我靜靜的道。

他放開了我,眼睛睜得圓圓的。「什麼?」

「我想你專心參加比賽。跟你約定,比賽之後,你就是我的了。」我用食指輕輕點了他的鼻頭。

「好 ! 我那騎著噴火龍的公主 ! 」

哈 ! 怎麼他笑起來,露出來的那兩顆門牙是這麼好看 !

想不到,我的19歲生日,會令我的人生又美滿了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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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

《全民造星》已經進入倒數階段,還有三天便是總決賽的日子。

今天一早,薑濤便嚷著要拜訪我的新居。
我推開大廈閘門,與他拾級而上,我們的腳步聲響遍整條通道。

我一打開大門,他便走進小廳,環顧四周,然後給我一個眼前一亮的表情。

「小壘,雖然是小了點,不過你佈置得很舒服。」

他踏著白色地毯,走到靠牆的白色書櫃前。

「嘩!你有這麼多漫畫啊!」

只見他口水直流的拿起了我最愛的絕版《柯南》。我一手搶過來,生怕他弄髒。就在這時,我的指甲刮上了他的手背,雖然只是一條細痕,紅也算不上,也沒有破皮,但他那痛楚的表情,簡直就像被打了一身似的。

「有這麼痛嗎?」我忍著笑,皺著眉頭配合他的戲。

「痛呀!不過…如果可以親一下或者會馬上好起來。」他仰起面,用手指點點右邊面頰。

我用手覆蓋著他那有指甲刮痕的手背,鄭重又溫柔的說:「阿薑,還有三天就到總決賽,我很期待。」

他明白了我的意思,沒有再胡鬧下去。他假咳了兩聲,從布袋掏出一個雞蛋狀的東西來。

「這個是送給你的。」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。

「什麼來的 ? 」接過後,我見那東西的末端有個連著鎖匙圈的拉制,我正要拉它時,就給阻止了。

「這個是防狼器。雖然你這麼暴力,應該用不著,不過還是帶著比較好,你這幢大廈沒有保安嘛!」他嘴裏是半嘲弄的語氣,眼神卻充滿著關切,令我感到萬般幸福。

「多謝你啊 ! 我也做了點心給你吃。 」

然後,我們沖了茶,坐在灰色小幾旁吃起和菓子來。

「總決賽當晚,你會來看我嗎?」他夾了一顆和菓子,一邊吃一邊說。

「噢!那個晚上我要上班…但我會盡量趕過來。」我夾了一顆和菓子放進嘴裏,心裏默默盤算著當日的工作安排。


全民造星總決賽的日子終於到了!

一大早,我便回到畢業後入職的婚紗店工作。白天整天都有客人來試試婚紗、挑挑禮服。當我回過神來,窗外的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了。

我滿意地牽動了一下嘴角,因為現在只剩下跟攝影師到戶外拍晚間婚紗照的工作。如果時間拿捏得宜,便能順利趕上到現場看總決賽!

這對拍晚間照的準新人,本來是上個月拍照的,只是剛剛遇到大雨沒有拍成。我還記得當時準新娘那急得要哭起來的樣子。今晚天朗氣清,和準新娘現在的心情一樣。

拍完照,等準新人把晚裝換下來,又把用過的攝影器材收拾好後,我便一手拿起布袋,一手用手機召喚計程車。

「八木!」背後響起老闆娘的聲音,彌漫著不祥的預感,我抽回已經踏出了門口的右腳,整個人硬生生的走到她面前。若是在漫畫世界裏,我的四周應該佈滿了黑色線條。

「明早有客人要拿禮服,尺寸在這裏,今晚要修好。」她把一張便條紙塞了給我。

「但是我…」我還未說完,就給她打斷了我的話。

「我要趕去看《全民造星》,已經開始了。你有沒有看 ? 薑濤真的很帥很可愛。你離開前記得鎖門。」她拋出一幅妖媚的樣子,腰枝一扭,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口。

我倒抽了口氣,很不甘心,盤算了整整三天,算漏了「意外」這一環。我仰起頭,忍著淚水。

「加油!沒問題的!」我為自己打了一下氣,便拿來針線包,專心地修改禮服。

我把最後一件婚紗縫好,放入衣袋,再望望手錶,原來已經是第二天了!比賽完結了已有一個多小時,我還是想碰碰運氣,打給他問問比賽結果,但他沒有接電話。

於是,我試試在網上搜尋一下。

我輸入了「全民造星」這四個字後,令我驚訝的是,出現的搜尋結果全是「全民造星冠軍–薑濤」!

我還未反應過來,耳朵便聽到自己不自控的尖叫聲。我內心那被老闆娘欺壓的憤怒、趕不到比賽現場的不甘、薑濤得到了冠軍的興奮、還有對比賽後前景的期待,所有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。我在鋪上厚軟淺灰色地毯的店內又叫又跳,又笑又哭。

走在回家的路上,已是淩晨二時。身體雖然疲倦,但內心仍然很振奮。

銅鑼灣的街道,靜悄悄的。聽著自己的腳步聲,輕哼著一些旋律,我很想知道,他比賽時唱的是哪首歌。

我慢慢留意到身後還有一組腳步聲,馬上就警惕起來。我悄悄地從布袋裏拿出他送我的防狼器,想不到它這麼快便能大派用場。

腳步聲越來越近,只要再接近多一點,我便要拔出那個拉制。

就在這時,耳際傳來了悠悠歌聲。

在我眼中
在我心中
有妳的出現就有蔚藍天空

我轉過身,便看見他正站在我身後,不溫不火地唱著歌。我跑上前去抱住他,他並沒有停下來,繼續唱著歌。

世界變化不停
人潮川流不息
我只想每個落日
身邊都有妳

然後,他托起了我的下巴,要我與他那對情深款款的眼睛對視著。

如果有一天妳會
忘記我們的約定
沒關係 至少有這首歌
我再唱給妳聽

「唔…」他一唱完,便用唇把我的唇堵住,直到快要缺氧才放開。

「女朋友!」他高聲地對我說。我生怕他再大聲說話,連忙把食指放在他微微濕潤的唇上,輕輕「殊」了他一聲。

他牽動了嘴角一下,再一把捉住了他唇上的手,拉著我向我家跑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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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

「叮叮叮…」我的眼睛仍然閉著,伸手到床頭抓起手機,打算關掉鬧鐘。怎料電話還是響個不停,才知道是有來電。

「喂…」我懶洋洋地接了電話,聽筒對面傳來老闆娘又急又怒的聲音:「八木!這幾點了?呵!還在睡啊!」我頓時清醒了大半,腦筋一轉,還是繼續用懶洋洋的語氣說:「啊!老闆娘,我發高燒了,今天要請一天病假…」

惡巴巴的老闆娘嘰哩咕嚕說了幾句話便掛了電話。我看了看掛鐘,原來快中午了,便打算起來梳洗。

當我正想坐直身子,才發現薑濤正坐在我的床邊,手托著腮,笑吟吟地望著我。我嚇得馬上抓起被子蓋著自己。

「早晨,我的女朋友。」他俯身在我鼻尖輕啄了一下。

「我記得我們昨晚太累,梳洗後便睡覺了…」我懷疑著自己的記憶。

「是啊!昨晚什麼也沒發生,你的衣服還在身上呢!」他用得戚的眼神望著我。這個情景,似曾相識。

我們吃著我親手做的早午餐,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問:「剛才是誰的電話?」

「是那個時常欺壓我的老闆娘打來的!就是因為她,我昨晚無法趕上看你的總決賽…」我還是一想到便覺得很生氣。

「那再找找其他工作吧!那裏不是理想的地方。」哈!果然當上了男朋友,什麼也能看透!其實我一直都想找一份攝影助理的工作,可以學習攝影技巧,當然有機會碰碰相機就更好了!

我突然想起了在日本遇見過的町田老師,便打開他的IG,給薑濤介紹起來。「他叫町田,是一位日籍攝影師,我看過他的作品,很想跟他學習學習。」

薑濤拿過我的手機滑著IG內的作品。

「他就是町田?」他指指其中一張人像。

「是啊!很像竹野內豐吧!他有個外號叫竹野內之兄弟呢!」

薑濤聽到後,本來在滑手機的手指停住了,面轉向了我,十分凝重地說:「你不能當他的助理。」

「為什麼?」我竟然有想生氣的衝動,明明是他說要找個理想的工作地方嘛!

「他很成熟,很有男人味,我直覺他會搶走你。」我愕然,這傢夥幹麼對自己沒有信心,幹麼對我沒有信心!我想起從前在他就讀的中學門口遇見過他被同學嘲笑的情景,啊!那位長頭髮的女生應該就是「外貌協會」吧!

「阿薑,我不會被任何人搶走的!我不會離開你,除非你先離開我。」很明顯,這番話觸動了他的心。我挨靠在他那起伏著的胸膛,聽著他那有力的心跳聲,他用雙手環住了我。

一個月的時間,原來可以過得這樣快。

今天,是我在婚紗店工作的最後一天。這個月來,老闆娘每天也開著電視或收音機,店內總是播著薑濤的訪問,有直播的,也有YouTube 重播的;今天也不例外。

「八木,今天是你最後一天工作,好好幹啊!」老闆娘走過來拍拍我的膊頭,便又走回辦公桌看薑濤了。

今天忙得不可開交,不知是否因為薑濤效應,老闆娘跟很多準新娘都熟絡起來,然後準新娘們又介紹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準新娘來試婚紗。

當我整理好店內的禮服,把自己用的水杯放進布袋裏準備離開時,原來老闆娘已經下了班,薑濤的訪問也已經停播好一會了。正要滑滑手機,打算發個訊息給薑濤,便聽到因大門被推開而發出的「叮噹」聲。「我們打烊了…」我抬頭正要向不識趣的客人解說,便看到了他。

「那就好,我來接我女朋友放工。」他走過來攬住我的腰。我們環顧了一下,婚姻可是很多人的夢想,只是,這裏不能實現我的夢想。

他走到婚紗堆前,拿起其中一件吊帶珠片魚尾下擺的紗裙,若有所思,卻沒有說什麼。

「啊!你是薑濤嗎?」眼睛睜得快要掉下來的老闆娘,不知何時站在店的門口。

「是的,我是八木的朋友。你一定是老闆娘了。八木告訴我你很喜歡我,所以便碰碰運氣來拜候一下你。謝謝你一直以來對八木的關照啊!」他說完還向老闆娘微微鞠了躬。我在旁邊看得反白眼。

老闆娘拋著媚眼,邊看著他,邊走過來我身邊。「其實我也很捨不得八木離開啊!八木,如果你想回來,這個大門隨時為你而開啊!」

我笑了笑,也沒說什麼,交還了大門鎖匙給老闆娘,便跟他離開了婚紗店。

「你剛才很假!」我忍不住,劈頭就這一句。

「什麼假,這叫做交際手法,是我現在要學習重要的一環。」他面露著疲態。

是的,近來也太多訪問了,廣告商也陸續跟花姐接洽要邀請他拍廣告,休息的時間明顯少了很多。

「好吧!為了慰勞我男朋友接我放工,我帶你去大吃特吃!」我們倆便連跑帶跳地,到鐵皮屋大排檔吃起火鍋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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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

我走進了一間佈置簡潔的咖啡店,一眼便看見坐在窗口位置,一身蘿莉打扮的阿寶。

「小壘!很久沒有見面了!」小青把手搭在她旁邊的椅背上,示意要我坐這裏。

數算一下,上次見面已經差不多兩年前,是DSE放榜那一天。我們三個,只有小青順利考進大學。阿寶全部科目都是三分,本來也可以報讀一些大學課程,但她卻沒有這樣的打算。「與其讀那些沉悶又沒有前景的科目,倒不如去學自己有興趣的!」她當時那夠撇脫的言論,令很多感到前路茫茫的同學熱淚盈眶。現在的她正在漫畫社工作,社長很欣賞她的工作表現,開始給她機會𢴇畫筆了。

至於我…總分也只是個單位數。爸爸見到成績表後,只說了一句話:「跟我回日本吧!」然後,我跟爸爸冷戰了三日三夜,最後拿到了攝影文憑課程的入學通知,爸爸才再沒有堅持,一星期後便自己回日本了。

「小姐,你的Iced Carmel Latte。」侍應生把冰焦糖咖啡放在我面前。

「你們有看到嘛?剛才那位侍應生,身材高佻,笑起來有酒渦的啊!」坐我們對面的阿寶單手托腮,心心眼的望著侍應生離開的方向。

「小壘,你還記得薑濤嘛?我們小學認識的那肥…他當上大明星了!阿寶現在迷得很呢!」我還未及發言,阿寶便緊接著小青說:「是啊!是啊!我前陣子跟小青提起,才知道原來你們仨本就認識。什麼時候帶我親身跟薑b會個面啊?」

她們兩個都向我望過來,電話也同時間响了訊息鈴聲。

「怎麼了?男朋友?」小青好奇地一邊問,一邊望著我的手機屏幕。我也在想,怎麼薑濤這個時間會空閑下來?怎料,原來這是一個IG 私訊,是町田的回覆訊息!

我被剛剛從飲管吸進喉嚨的咖啡嗆了一下,咳了起來。

「小青!說好了這些不要提…」阿寶連忙走過來跟小青一齊幫我掃背,我很想解釋,但一開口便又咳起來。連剛才的侍應生也驚動了,拿了塊餐巾過來。

一陣狼狽過後,我還是跟她們解釋了:「小青、阿寶,過去的,我已經讓它過去了。我現在,是有位男朋友,只是未方便向你們介紹…」

只見剩下小青認真地聽我說,阿寶則很認真地在滑手機。「你們看!大新聞呀!竟然我最愛的薑b談戀愛了!」阿寶把手機遞給我們,上面是一則娛樂新聞,說薑濤跟一位網紅被影到拍拖。

「我那純潔的薑b,你怎麼就這樣栽進別人手上…呀!你們認識這女主角嗎?」阿寶一面無知地望著我和小青。至於她們是怎樣在咖啡店裏跟我道別,我已經全無印象。

「小姐,不好意思,因為我們沒有晚市,現在要關門了。你還有什麼需要嘛?」那位侍應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。原來天黑了,我茫然地從椅子站了起來,向店的大門走去。

我在街上一邊走,一邊想。想不明白的是,我和薑濤還在熱戀中,這麼快就有第三者了?是,是我要求不把我公開出來的,因為不想影響他的形象;但,但他有為我堅守嗎?

我還是撥了個電話給他,還是想聽一聽他的聲音。當然,他沒有接電話。

我回到家,梳洗過後,想起町田的回覆,便馬上打開IG看起來。

原來町田下週便來香港,剛剛需要一位本地攝影助理,便邀約我下週五見面。我回覆了老師:「很期待!」

我突然間覺得人生真的得有趣,怎麼一個人,一天可以經歷那麼多事情,經歷那麼多起伏。

坐在淺灰色的雪豆梳化上,為人生嘆了一口氣,肚子便接著「咕嚕」地叫。我走到廚房,打算用公仔麵填滿肚子,便選了最愛吃的咖哩口味。

一陣雜亂的拍門聲擾亂了我。我連忙放下麵餅,跑到門前,一邊奇怪這人不按門鈴,一邊從電眼望出去,只見一個神情十分緊張的人。

我打開門,薑濤便走了進來,兩手捉住我雙臂,眼睛把我從上到下,又由下至上QC了一次。「你怎麼沒有聽電話?」哼!他竟然用了我的台詞!但見他喘著氣,頸也冒著汗,便不忍嘲弄他。

我摸摸衣袋,才發現原來手機不在身上。「手機沒在身邊,不知道…」我還未說完,薑濤便抱住了我。他的雙臂很用力,箍得我快要窒息。

「我收到了你的未接來電…想撥回電話…沒有接…我今天出了事…還要向你解釋…怕你有危險…」耳聽著他嗚咽著,心便痛了起來。

「沒事了,沒事…」我拍著他的背,不知過了多久,他才冷靜過來。

原來他也知道那則娛樂新聞。當他拍好廣告見到我的未接來電,便知道我致電的原因。但回撥時,我大概在洗澡吧!放下了電話,便直到現在。

「你要知道你這裏多危險,電話怎麼可以不隨身呢!」他還在說教。

我們一起吃著咖哩口味的公仔麵,他正想開口為緋聞解釋。「阿薑呀,問你個問題。你認為我應該相信你嘛?我應該憑什麼信你?」我放下筷子,正面對著他。他也跟著我放下了筷子,跟我對視著。「應該,不,是你要相信我!憑我十年感情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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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-1

今天是跟町田見面的日子。

我一早便到了咖啡店,本來想選近窗口的位置,不過早就給其他客人坐下了。不知怎地,店內特別人多,最後便選了比較清靜的角落位置,好方便我們交談。

這是早前跟小青她們見面的咖啡店,發覺這裏用的咖啡豆不錯,很配合日本人的口味,便在三天前發了地址給町田,希望他會喜歡。

「八木小姐,我們又見面了!」我一抬頭便看到町田那雙笑得彎起來的腰果眼。「町田老師,你好!」我站了起來,向町田鞠了躬。

「先生,你的Espresso。」有點耳熟的聲線從身後響起,侍應生放下了咖啡杯。

「我這兩年到了敘利亞,拍攝了很多當地特別的事和物。今次來到香港,也想用相片記錄特別的東西。唔…我預計會逗留大約年半至兩年左右,到訂定下一個要去的地方便會離開。」他收起了笑容,認真地道:「所以這段時間,我很需要一位助手,之後的日子請多多關照。」

「之後的日子請多多關照。」就這樣,我人生第二份職業就開始了。

町田還跟我分享了在敘利亞拍的照片。其中一張,拍著兩隻舉起的手,一大一小的,鏡頭從手背影向天空,剛好有一曙光沿著手掌落下來。「這是我的手。」他指著那隻大的手掌。「這是當地一位小男孩的。當時他對我的相機很好奇。我告訴他,這相機可以記下你珍惜的東西。他跟我說,他想記住這一刻萬裏無雲的天空,記住自己,記住我。就這樣,我拍了這張相片。這裏,也記下了我倆的希望。」

我們離開了咖啡店,在街尾轉了個彎,原來町田的工作室就在這裏!這是一棟新落成的商廈,因應市場需求,內裏都是合租辦公室。町田的工作室面積不大,但也夠容納二、三人。

「因為預算有限,只能租這個面積最細,離共用茶水間最遠的。」町田尷尬地笑了笑。

「無問題,今天開始,這裏就是我們奮鬥的小天地了!」那一刻,我相信連最遠的茶水間,也感受到我的雄心壯志!

相信町田在攝影圈內是頗有名氣旳。只是短短兩個月,我們的拍攝檔期已經要編排到九個月後!

每天都是天未亮便出門,晚上回家也已是街頭渺無人煙的時分。但無論怎樣,町田還是會堅持每星期最少一天到街頭到處走,那一天我可以跟著他,或是真真正正的放假。

這天,我選擇了給自己一天假期。睡到日上三竿,也是時候煮個豐富的早午餐了!走到廚房,才發現雪櫃空空如也,即食麵也沒有存貨。發了個短訊給薑濤:「親愛的,吃了東西沒有?想見你。」,便去換衣服準備出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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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-2

我才步出大廈閘門,便看見一位男孩,背靠著牆,雙手插袋,低著頭,風韻像極了米高積遜,就只差一頂帽子。

「你在這裏幹麼?街上人來人往的,被認出了怎麼辦?」我急跑到薑濤身邊,摙著喉嚨說。

他配合著我,繼續低著頭,降低聲線在我耳邊喃呢著:「沒辦法啊!我女朋友說想見我,你認為怎麼辦才好?」

我抬頭望他,心裏甜絲絲的,便把本來在我頭上的鴨咀帽套在他頭上,拉起他的手向超市走去。

我首先走進去,推著購物車,在放著粉麵食品的道上選著不同的口味。

「我要麻油味。」我一轉身,他便馬上後退三大步,我用眼瞪著他,邊把「麻油味」放進購物車。

就這樣,我們這「遙距購物樂」十五分鐘便結束了。前面的顧客找贖後便輪到我結帳。我鬆了口氣,彎著腰把即食麵從購物車拿上來,收銀員位置傳來了尖叫聲。

「薑…濤…」我聽得出她已經盡量抑壓著情緒,但那之前的尖叫聲已經吸引了所有人。我用手支著額,微微側著頭用眼神質問薑濤怎麼不在店外等我。但他只囂張地望了我一眼,便轉向收銀員,有禮地說:「你好。」

其他顧客也圍了過來,大家都拿著手機想拍照。「不好意思,今天休假,不方便拍照。」他仍然很有禮貌,只是把帽拉低了點。這應該都是他所學到的「交際手法」吧!心裏暗暗讚嘆著花姐和團隊的教育。

「哎喲,我女兒可是薑糖來,就拍一張可以嗎?」這位收銀員把女兒的相遞給他看,我斜眼望去,應該約有三、四歲,眼睛又圓又黑,唇紅齒白的,十分惹人憐愛。

「靚姐,你女兒好可愛啊!如果你女兒知道媽媽見過薑濤,一定會好開心吧!」說完,我笑容滿面地轉向他,他直直的望向我,然後從容地接受了收銀員的要求,拍了一張合照。

終於,我們跑到了家。是,我們是用跑的。

我走到廚房,要放好剛買回來的食材。「你餓嘛?要煮個麻油味給你嗎?」我將所有食材放好後,便關上雪櫃門。一隻手突然從我身後剎出來,按在雪櫃門上,把我嚇了一跳。

「你怎麼了?」我感覺到薑濤身上散發著一股氣勢,這個時候最好扮兔子。

「我餓了。」他的吻緊接著印住了我的唇。他轉換了幾個接吻的角度,我把雙手搭在他肩膊上。

「小壘,我好想你。」他含著我的下唇,然後我聽到牙齒相碰的聲音,他的舌頭已在掠奪著我的氣色。我感覺意識漸漸昏沉,他便把我抱起,走到睡房,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在床上,順勢把我的上衣褪去。

他突然停下了動作,跪坐在床上,俯瞰了我好一會,尷尬得我別過了面。

他彎下了身,在我額上吻了一下,躺在我身旁。「對不起。」我沒有回應,只是靜靜地感受著他呼吸的節奏。

我側過身,背向了他,想抓起毛衣穿回,他卻從後環住了我的腰,用指腹輕輕磨擦著我的肩胛骨。「翅膀是一對的,另一隻呢?」,他支起身子望著我側面。

我靜默了半晌,把言語組織好後,說:「另一隻已經飛走了。」我黯然,不是因為懷緬過去。

我轉過身,直望著他,伸出手摸著他的面,「現在,你便是我另一隻翅膀,永遠都是!」

他拉起我,把我擁入懷裏。「我右邊的肩胛骨,一定會出現一隻跟你那隻一樣的翅膀,和你一起高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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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

今天,我和町田要為一個運動品牌拍硬照廣告,又是天還未亮,我便出門到工作室準備器材。

「小壘,早晨!」町田一如既往,充滿朝氣地步入工作室。「町田先生,早晨!」

三個月前,在教町田廣東話時,我告訴他,在香港稱呼認識的人,總是用名字,很少用姓氏的。我主動提議他叫我小壘,他本來也有些難為情,不過到現在,已經很順口了。

我們坐上了品牌安排的小型客貨車後,町田便跟我分享著這個月在街頭拍攝到的人和事。有時,我會覺得町田旳出現,就好像在提醒我,現實,永遠與夢想有著強大的距離;但又在教導我,人,總要向自己的夢想推進。

好不容易來到拍攝地點,一個簡潔的攝影室,純色的背景,只有幾件道具給配搭。

「町田先生,你好!久仰大名!」一位身穿寶藍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,身邊的翻譯員用日語跟町田敘述著那男人剛才的說話。

「秦先生,你好,我叫町田彥。」不枉我這段日子對他的教導,他那一口流利的廣東話贏盡了對方的讚嘆。「這位是我的助手,八木壘。」我跟秦先生握手,真的很想告訴他,我就是町田的廣東話導師。

秦先生向町田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,說是要預留藝術空間給藝術家。

我們在預備器材時,身後響起一把非常熟悉的男聲,和一位聲線像極了訓導主任的女士交談著。我和町田轉過身,便看到薑濤跟花姐。當我跟薑濤都望到對方時,我們都一面愕然,但隨即他用了一個充滿敵意的眼神掃了我身旁的町田一下。

其實一路以來,町田接受工作時,我從來都不會詢問服務對象的資料,因為怕是薑濤,會影響我的預備工作。但,這麼的一天,始終都來臨了。

薑濤是個專業的藝人,町田想要的感覺,他一下子便領會過來,無論姿態、表情,都恰到好處。

「小壘,可以為薑先生撥一下瀏海嗎?」我走了過去,為定了格的薑濤把跌到前面的一束瀏海放回右側。

「謝謝你。」薑濤微微抬頭,戚起一邊咀角,單著眼向我說。我瞪了他一眼,便走回町田身旁。

拍攝過程非常順利,當我和町田收拾好器材離開大廈時,太陽才剛落下。

「今天工作比預期完結得早。小壘,你放工吧!後期製作明天才繼續。」其實我倒沒有所謂,反正薑濤之後還有工作,回到家也只是無所事事,看看漫畫罷了。

梳洗過後,我坐在雪豆梳化上,看著今天用手機拍下的花絮。見到有一張尤其滿意,便用打印機把它印出海報大小,釘在書架旁邊的牆上。

「哦?工作都完了?」接到薑濤的電話,已經是淩晨十二時了。

「是的。本來可以早一小時完成,但有些阻滯⋯⋯」手機傳來了他無力的聲音。若是他在我身邊,我定會摸摸他的頭,讓他枕著我大腿好好休息。

我剛剛進入深層睡眠的狀態,電話響了起來。

我眯起眼睛,來電的是薑濤。「你還未睡?」「我差不多到你家,預備開門。」

我一頭霧水,感覺像聽了一個偵探追兇的橋段似的。我走到門前,一打開門,喘著氣的薑濤也剛到埗,走了進來。我急忙關上門,上了鎖。

「不好意思…吵醒了你…」他仍喘著氣。我遞給他水,他一口氣喝了大半。

「我本來想回家,但見大廈門前站著許多人…我只想起你這裏…」有什麼關係?你有沒有原因,什麼時候來也可以。

他正要走進洗手間,便在書架前停了下來。我走上前,見他呆呆地望著我剛印出來的海報。

「你怎麼會有這張相片的?」他指著海報,開始大笑起來。

「手指指,沒禮貌!」我捉住他的手。

「今天影的?」

「是。」

「你喜歡她?」

「是。」

「那我呢?」

「你就在這裏呀!」我倆的倦意一掃而空,就在「花姐」面前吻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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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

踏入四月,是一個我十分期待的月份。我一早便向町田請了30號的大假。「我們今個月比較多檔期,那,我們一起努力吧!」無論在什麼處境,町田都能這樣正能量得令人敬佩。

這段時間,我和薑濤都很忙。應該是,他比我忙上好幾倍。我跟小青,阿寶有個WhatsApp group,有些時候,我會在這裏收到一些關於薑濤的消息。

「薑濤生日那天有歌派台,還有幾個電台訪問!那天我的耳朵會很幸福啊!」阿寶的消息永遠都這樣靈通。

原來,他那天會很忙啊!這也理所當然吧!或者,我也要跟阿寶一樣,到了時候,打開收音機,才能聽到壽星公的聲音。

「這個月,哪天有空?掛念你。」雖然當一個有體面的女朋友是我的使命,而說實話,我也不是個愛死纏爛打的人。但,始終是女朋友嘛!想獨佔一下,也無可厚非吧!

等了整天,訊息還沒有藍剔,人開始心不在焉了。

「小壘,怎麼了?不適嘛?」町田伸手按住我的額頭,嚇得我馬上找回了魂魄,把頭縮開了。

「呀…不好意思…或者,今天就到此為止吧!回家休息一下。」我看看錶,晚上八時。我接受了町田的建議,收拾好後便離開了工作室。

我漫步著回家的路,手裏拿住開著與薑濤對話的介面,額頭上殘留著町田手掌的溫度。

前面便是閘門了!我推開它,開始跑起樓梯來!就跑一下,讓自己清醒清醒!

跑到我住的樓層的走廊上,我低下頭在布袋裏找著鎖匙,沒有留意前面,不小心地撞進迎面的人那懷裏。正要跳開說聲對不起,他抱住了我的肩,在我頭頂說:「我現在就有空!」

我知道他正忙著新歌的事,哪會有空?薑濤,你總是把我的位置放得這樣高!現在,我整個人都感受著薑濤的溫度。

他拍拍灰色雪豆梳化要我坐下,然後將一只藍芽耳機放在我的耳朵上,再把他的手機遞了過來。「開始咯!」他一發施號令,手機的畫面便開始動起來。

這是一個用快鏡後期製作的片段。鏡頭由駱克道開始出發,之後轉入東角路。周圍的商舖何其熟悉,記得曾經有個下雨天,我撐著傘在這間藥房門前站了許久。之後,便鑽進了中學時常常跟小青和阿寶閒逛的百德新街,腦子裏不禁想起從前的種種。

這時,影片速度突然放慢,掃著路上的行人,大家都低著頭,行色匆匆。是啊!這段確實是艱難的日子,但怎樣的艱難,香港人不還是努力地向前奮鬥嗎?包括我,也包括正坐在我身邊的他,我心裏慶幸著能夠與他並肩。

最後,鏡頭到了愛丁堡廣場,便像關了機一樣,漆黑一片。

「小壘,我知道,我這段日子很忙,身邊也發生了太多事,沒有時間陪伴你。今日,我很想第一個跟你分享我這期間努力的成果。前路,縱然仍是困難重重,但我很希望,身邊那位,依然是你。」藍芽響起薑濤的聲音,眼睛被淚水遮蓋了眼前的他。

他從地毯起來,微笑著站在我對面,藍芽耳機便開始傳來一些旋律。他跟著旋律跳起舞來,其實只不過是一小段,但這幾十秒卻令我明白到,薑濤,的確是屬於舞台的。

「因為還未正式發佈,所以未能播有歌詞的版本給你聽,不要介意。」

我笑著搖搖頭:「不介意,我很喜歡,多謝你。」我站了起來,把頭埋在他胸膛裏。任由眼淚弄濕他的外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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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

最後還是跟薑濤明明白白地確認了,四月三十日他會忙得不可開交。我也著實不是那種可以坐在家中整天百無聊賴的人,便向町田取消了假期,打算等到晚上才找上我的王子。

就這麼埋頭工作了三小時,是時候到茶水間走走,放鬆一下了!

走近茶水間,便傳來了節奏明快的音樂,然後,一位DJ富磁性的聲線說著:「各位薑糖,《蒙著咀說愛你》,薑濤。」

可否一覺甦醒
推開窗看看風景
混亂日子不見蹤影
鳥語花香呼應
阻止黑暗得逞

茶水間另外有幾位女士,圍著小圓桌,靜靜地聽著。我走到咖啡前,一邊放下膠囊,也一邊靜心地聽著。

So I say I love you 只有愛恆久不枯
生活在劫難裡 心靈從未給沾污
天給我貧病困苦 笑著去吃苦
沒怨恨誰人可惡
So I say I love you 花半秒唇齒功夫
使淡靜歲月變豐富
即使要蒙著我嘴 我亦可高呼
全憑愛令我堅持 還有你悉心照顧

啊!這段音樂我記得!就是那夜薑濤跳舞給我看的那段!我回想著當晚的舞步,細味著歌詞,感受著當中的意思,總覺得他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!

回到工作室,口裏不期然地哼著剛才的旋律。

「小壘,今天心情好像不錯啊!」町田一如既往地細心。

「是啊!」

「收拾一下,有外出工作!」

「好的!」

今次町田預備的行裝很輕便,只有一個標準鏡頭和一支較長的遠距鏡。我本來想把微距鏡和移軸鏡也帶上,但町田再三叫我放下。

我們走上了電車上層,各自坐著單人座位。很久沒有在白天坐電車,望向照著日光的街道,內心很是雀躍。町田從後遞上他的相機給我,是配上標準鏡頭的。

「試試看。用我一路教你的,把你的感受拍出來!」太陽剛好照著他那像日光一樣的笑容。

我接過了相機,開始把我所感拍下來。行人、大廈、馬路上的汽車、迎面而來的電車,我都拍。電車過了北角,我把相機放在大腿上,用我的眼睛細細感受著這城市的魅力。

可能町田見我有點累,拍拍把頭挨在玻璃窗的我,便一起在西灣河下了車。走在愛秩序灣公園裏,令人心曠神怡。

「小壘,把剛才拍的拿來看看。」我便把相機的屏幕放在中間,跟他一起研究起來。

「你的拍照技巧進步了很多,感覺越來越到位,只是構圖上要再留意一下。」當然了!名師怎能不出一個高徒?再給我一點點時間,我也可以獨當一面的好嘛?

望著斜陽照著的避風塘,町田還是按捺不住,拿起相機又拍了幾張相。他轉身,向我說:「小壘,生日快樂!」

「你怎麼知道?」我愕然,帶著一絲驚喜。

他沒有答話,只是搖了搖手上的手機。「明天是公眾假期,唯有提前一天跟你慶祝。這個「東區半天遊」,算是我送你這員工的禮物吧!」

我跟町田道謝後,因他還想再逗留一下,我便先回家了。

我上了電車,跟站在車站的町田揮了揮手,電車便向銅鑼灣開去。我驀然回首,只見他向這邊舉起了遠距鏡頭。

——

我把所有火鍋材料預備好才晚上八時。

跟薑濤約定做完了今天最後一個訪問便上來打邊爐慶祝生日。見還有時間,便打開IG隨意滑滑。

找回一年前生日的帖文,那是一個無雲的晚上。

剛剛帶著「全民造星」冠軍光環的薑濤承受著不少壓力。沒有特別的慶祝活動,我只有跟著他身後,沿著海旁跑。我不記得我們從哪裏跑到哪裏,從哪時跑到哪時;只記得之後他也跑得累了,在長椅上坐了很久。

這張海的相片,就是我在長椅上拍的。就寫了這麼一句「生日·快樂」。貼文日期:二零一九年五月一日。我想,町田就是看到這個吧!

晚上十一時了,他還沒有到;留了訊息,是未讀的狀態。

「不會最後到明天才吃吧?」心裏暗道,人便往洗手間走去。

擦著濕漉漉的頭髮,門鈴便響起了。急不及待走去開門,是薑濤無誤。

「對不起,遲了。」他一手撈住我腰,把頭埋在我頸。他沒有說太多,我也沒有問,只感覺他已經筋疲力盡了。

「你好香。」他那鼻尖和唇在我項上徘徊,弄得我癢癢的。

我輕輕推開了他,轉動著眼睛,心裏有個好主意:「我有生日禮物給你!」

他想把咀放上來,我靈巧地避開了,便拉他到洗手間去。我在小巧的浴缸放了熱水,把我非常珍貴,由老家帶回來的海洋味浴鹽放進去。最後,將我為他預備的一套全新家居服放在更衣位置,便帶上了門。直到聽到裏面傳來水聲,我便走回小廳預備餐具。

到他出來的時候,整個人都清醒過來,香噴噴的,家居服也非常合身,是黑色主色襯有橘粉色的小點點。「怎樣?現在跟我的味道一樣了。你也好香啊!這份禮物,滿意不?」我帶他到雪豆梳化上坐下,拿起風筒幫他吹起頭來。

吹好頭後,我彎下身,嘴唇貼著他的頸,問:「舒服嗎?滿意不?」我感到他打了個冷顫,忍著笑正要抽身,卻被一手拉進了他懷裏。「小妖精,生日快樂!」王子就這樣獻上了生日之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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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

入秋後,涼風送爽,本應是一個等待喜訊的時節。

「小壘,有時間回來日本一趟嗎?你爺爺…出事了…」

我頓時方寸大亂,只懂得立刻打電話給姜濤。電話才響了三下,想起他今天行程很緊密,又馬上掛了線。

「小壘,發生了什麼事?」町田叫了我一聲,把我嚇了一跳。

「我叫了你很多次,你的手抖著,你知道嘛?」我看向我發著抖的手,不知如何是好。我抬頭望著町田,只覺得怎麼也看不清。

町田一隻大手蓋著我那對仍抖著的手,另一邊抽出面紙為我抹眼淚。

「我已經沒有嫲嫲,我不想連爺爺也離開我。」我艱難地把字一個一個地吐出來。

「我幫你訂機票,你現在回家收拾行裝,我和你一起回日本!」

町田對我的家庭背景可以說是瞭如指掌。這段一起工作的日子,有事無事,總會不期然提起家中的點滴。特別是爺爺,當跟町田談到攝影,一定會提到爺爺。町田明白到,爺爺在我心中佔著一個重要的位置。

回到家,我急忙地把必需品和一些衣物放進手提箱。灌了杯冰水,希望自己可以冷靜一點。

我望著手機的螢幕,姜濤,我很需要你,你知道嗎?我按下撥出鍵,希望他能接一下電話,但卻又怕阻礙了他。

可能他已經見到有個未接來電,所以今次很快便接聽了。「喂,小壘?今天有這麼掛念我嗎?那個竹野內沒有把工作排給你嗎?」

聽著他那一如既往的聲音,我真的很想親口講句「掛念你」,但還未開口,眼淚已再一次支配住我。

「嗯…」我掩飾著嗚咽,就只能夠發出這柔弱得無比的音調。

「小壘,花姐叫我了,你聽到像女訓導主任的聲音嘛?哈哈!我今晚應該會忙到很夜,你早點休息。再見!」電話,掛了;我,被他逗笑了;他,知道嗎?

——

町田還是頗厲害的。只消一刻鐘,便弄到了黃昏起飛的機票。我整個人都疲憊不堪,從家裏出發,到在機場辦理登機手續,所有細節,都是町田一手包辦。

我坐在候機室,把訊息輸入好,把文字刪除了;再輸入,再刪除。

「有話,要好好的說,否則,會後悔啊!」町田話一說完,便把頭轉回去,若無其事地看著自己的手機。

是的!一段關係,從來也是要好好說話的。跟爸爸如是,現在趕著見爺爺也是為此。我把要說的話好好地打了一遍,在廣播要登機前發了出去。

「我剛才,發了個短訊給我男朋友。」我們走到機艙內中排的位置坐下。

在飛機上,町田一直很安靜,默默地聽著想轉換心情的我,細細道出我跟姜濤的點滴。

回到家,天已全黑。安頓好後,便和町田向醫院趕了過去。

雖然探病時間已過,還好爺爺的主診醫生晚上值班,可以了解一下情況。

「八木先生是急性肝衰竭,進來醫院時已是第三級,即是病人還有清醒的時候,不過很容易又會昏睡過去。現時最理想是可以換肝,但我們檢查過紀錄,暫時未有合適的供應。」

醫生把一幀相片遞給我,是我兒時在爺爺的花園玩耍時拍的。「八木先生入院時拿著這張相片,不肯給拿開。我告訴八木先生,會把這相片交給他的孫女,他才肯放開呢!現在,我將這個轉交給你。」

踏入家門,燈還亮著。洗了個澡,人才漸漸有種實在的感覺。

走出大廳,只剩下町田一人坐在榻榻米,揭著相簿。

「你爸先休息了,他和姑姐明天一早會再帶你到醫院探望爺爺。」町田一見到我便微笑道。知道了明天的行程,心更加踏實了。

我還沒有睡意,便倒了兩杯冰綠茶,坐在町田旁邊,跟他一起看著爺爺的作品。

「小壘,你爺爺真的很厲害!你看!他把你的笑容捕捉得這麼淋漓盡致!」他指著其中一張我的相片。

這是在雪地拍攝的相片,相片右下角附著一張小紙片:2003年12月27日 冬。是一個回來探望爺爺的寒假,我被凍得臉蛋像紅蘋果一樣,但還是跑來跑去,玩得很高興。

「我明早有些事要處理,之後會盡快過來醫院與你們會合。」我才想起町田匆匆跟我來到日本,應該有很多事要安排。

「不好意思…」我還未說完,他便打斷了我,把大手放在我的頭頂上輕輕揉著,「小意思,一切會好起來的。」

回到房間,才有空拿出手機。

滿心期待姜濤的回覆,卻只換來已讀不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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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

第二天一早,爸爸和姑姐便帶著我到醫院去。

日本的醫院沒有那種冷冰冰的感覺,反而有著令人安心的氛圍。八木佑太郎,這次我才留意到病房門口寫著爺爺的名字。

走進去,聽到護士輕輕地跟爺爺說著話。「…八木先生,你孫女來了啊!」護士溫柔地看過來,對我點點頭,便退到床尾位置。

我走到床邊,爺爺帶著氧氣罩,微微把頭側過來。他將手稍稍舉高,我便伸手接住了。我看向護士,她點點頭,走到床的另一邊,幫忙為爺爺脫下氧氣罩。

「小壘,爺爺掛念你啊!」爺爺的聲音沙啞了很多。

「爺爺,小壘也想你。」我不敢說太多,怕哭得不可收拾。

爺爺笑了,嘆了口氣,感覺他累了。護士看看氧氣機,沒有為爺爺戴回氧氣罩,只在他胸口輕輕拍了兩下。我照著節奏與護士交替了手,輕輕在爺爺胸口拍著,沒多久,爺爺便睡著了。

爸爸約了醫生見面,剛好町田也到了。

「這兩天八木先生並未有好轉。昨晚也跟八木小姐提過,現在未有合適的肝臟作移植。若以這個進度看來,不到一星期,八木先生的肝衰竭便會進入第四級。」醫生板直上身,向我們鞠了躬。

町田說,他想去看看爺爺,我便帶他到病房。爺爺還在睡覺,正午的太陽入了屋,感覺朝氣勃勃的,若是爺爺看見,一定會笑說:「小壘,快快收拾一下,跟爺爺到外面拍照去!」

我回過頭,向爺爺的床望去,町田正彎著身,左手握著爺爺的手,右手輕輕掃著爺爺的白髮。爺爺這刻,像極了熟睡的小孩。我走到町田身後,從後向他遞了張紙巾。這次,是我第一次見到町田流淚。

——

今晚姑姐親自下廚,要為八木家帶來一些朝氣。

「姑姐可是五星級酒店的副主廚,你今晚有口福了!」我站在緣廊,笑著跟町田說。

「小壘,你知道嘛?秋天過後,落葉飄零。但融雪後,這個中庭,又會有新的景象。」我們一起望向中庭,裏面是爺爺花盡心思打理的樹木。雖然現在只有枝幹,但轉個眼,綠葉又會再叢生。

姑姐最後做了兩大盤手握壽司,說要感謝町田帶我這條冒失魚回家。連爸爸也開了他最愛的久保田,跟姑丈一起嚷著要跟町田乾了它。爺爺,你知道嗎?多得町田,今晚我們家總算多了點笑聲。

之後連續四天,我也是一大早便出門到醫院陪爺爺,直到晚上,護士提醒才回家。

因為爸爸和姑姐不能請太多假期,所以都開始要上班了;至於町田,我本來要他先回香港,但他卻說已經把這兩星期內可以改期的預約都推遲了,回去也沒事做,便強烈要求留在日本,做做相片的後製,順便解一下思鄉之苦。

我開始明白到,原來不斷進出醫院,真的很會消磨人的意志。縱然醫院裏的醫生護士對爺爺照顧備至,不知怎地,今晚回到家時,整個人沉澱澱的,飯也沒有吃,便走回房間休息。

迷糊間一陣敲門聲,感覺有人進來了。

「小壘,很累嗎?你爸爸剛來電要加班。需要起來吃點什麼嗎?」一會,一種冰涼的東西放上了我的額上,很舒服。

「小壘,你發燒了!」那冰涼的東西離開了我的額頭。我感到町田慢慢地把我的上半身扶起,有隻杯放在我咀邊,我下意識地把杯中的液體吞進喉嚨裏,然後他再慢慢地把我平放在床上,我便在迷濛間睡了。

突然間,我驚醒過來。原來是放在床頭的手機在響。我想是姜濤,又怕是醫院打來的,但還是不敢猶豫,馬上拿起電話接聽。

「八木小姐,晚安。這裏是xxx醫院…」

在我床邊枕著手睡的町田,見我神色有異,便跑到爸爸房間。

我們三人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醫院。姑姐也已經到病房前了。「我們連續兩個小時嘗試叫醒八木先生,但他也沒有反應。八木先生的血糖及鉀指數比之前低了很多,也有少許腦水腫。以我們觀察他的情況應該進入第四級了。請各位有心理準備。」醫生解說了後,便走進爺爺病房了。

我只覺天旋地轉,一個站不穩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,町田坐在我旁邊給我挨著。爸爸和姑姐站在我跟前相擁地哭著,我卻連哭的氣力也沒有,只感到很口渴。

我最後還是拜託了町田買了飲料,一下子便喝光了。想起姜濤,打算拿出手機,卻原來情急之下沒有帶過來。是什麼時候呢?也試過因為手機沒有隨身,錯過了他的來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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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4

町田放下了手上所有後製工作,每天都跟我往醫院裏跑。他建議過由他接替我照顧爺爺,但知道餘下的日子太少,在我再三堅持下,也沒有繼續勸說了。

我每天都跟爺爺說很多很多東西。我會把我記得兒時跟他的趣事說一遍,也會把我和嫲嫲曾經的秘密向他「自爆」。若是在從前,他一定會氣得連吃兩碗飯,又或是笑反肚子了!

今天,我和町田如常地走進爺爺的病房。町田用手指為爺爺梳了梳額上只有幾條的瀏海,跟爺爺耳語了幾句,便在床尾的梳化坐下了。他這幾天也是這樣,一坐便坐到晚上,真佩服他這樣抵得悶。

「爺爺,今天我想跟你說說我現在的生活,讓你之後見到嫲嫲,也有個交代。」我從完成攝影文憑開始說起,進入了婚紗店工作,然後轉當町田的助理,現在結識了位怎麼樣的男朋友,我都一一說了。

我握著爺爺的手,望著爺爺的面,想像著他跟嫲嫲在天國會怎樣談論我。我感覺到爺爺的食指輕微地動了一下,我一怔,連忙站了起來。

町田也走了過來:「爺爺怎麼了?」

「爺爺手指動了起來,動了起來!」町田輕輕把爺爺的手從我手上放下。

「小壘,請你打電話給你爸爸和你姑姐,然後在這裏等著。我現在找醫生。」

町田跑了出去,我便拿出手機致電給爸爸和姑姐。到他回來,醫生也跟在一起。

護士正要請我們出去,爺爺的手舉了起來。我比剛才更輕力地握住了,爺爺竟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。護士想再請我們離開,但被醫生搖搖頭地阻止了。

爺爺看看我,又看看站在身後的町田。見他好像很想跟町田答話,我便打算介紹一下:「爺爺,他是…」

「我是小壘的男朋友。爺爺,初次見面。」町田低下了頭。一時間,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來。

「爺爺,你放心,小壘現在很好,她工作很順利,在家我也會好好照顧她的,你不用擔心。」

只見爺爺張開口,似是要說話,但隔著氧氣罩,什麼也沒聽見。町田越過了我,細細聲的跟爺爺說了句什麼,然後爺爺竟然笑了。

町田稍稍退後,他的手踫到了我的手,慢慢地拉我繼續往後,想帶我離開。我心一急,便喊了出來:「你在做什麼?為什麼要拉我出去!爺爺醒了,他有說話要跟我說!走了我怎樣聽得見呀!」

町田漠視我的喊叫,強行把我拉走了。這次,是町田第一次對我這麼狠心。

——

到爸爸和姑姐趕了過來,我已經冷靜下來了。再細想,也明白到,剛才爺爺只不過是迴光返照,其實並不是好轉。

等待的時間,總是漫長。心情經歷著大起大落,已經把所有力氣都花光了。町田還是坐在我旁邊,讓出身子給我挨著。

玻璃窗送來今天最後的一抹斜陽,爺爺病房的門同時被打開了。

醫生跟爸爸打了聲招呼,便和姑姐三人一起走到會客室。護士也從病房走了出來,她在我前面蹲下身,在我緊握著的雙手上溫柔地拍了兩下,便站來,離開了。

爺爺的告別式,在家裏舉行。爺爺的大頭照,正向中庭放著。

今天,天陰,清晨便開始下著微雨。

爺爺身前本來朋友很多,始終是個樂天派吧!很容易便與身邊人混熟起來。不過大家年紀相約。聽姑姐說,她數著爺爺這些年參加告別式的次數,看來是沒有什麼朋友可以來了。

跟爺爺作了五十多年鄰居的片寄夫婦,昨晚吃過守夜款待後,因為怕他們體力不支,便勸他們回家休息。今天一早便又過來了。

一位男士進了來,兩鬢斑白,但看上去還是比爺爺年輕。完成禮儀後,他走到町田面前,町田向他低了頭,然後二人走到了緣廊。

後來,在美國留學的表哥表姐終於到了。航班延誤得厲害,但總算是趕上了。我們仨相擁而哭,哭的是很久沒有見面的掛念、是錯過了最後對話的機會、是從此家裏少了一寶的缺失。

最後,爺爺在二十多位親友送別下登上了黑色轎車,叫愛熱鬧的他沒有太孤單。

在回程的路上,我把爺爺的骨盒放在大腿上。回想起爺爺臨終的情景,捕捉了他最後的笑容,便問坐在身旁的町田:「町田先生,你那天究竟跟爺爺說了些什麼,逗得他那麼高興?」

他把頭湊了過來:「我跟他說,請您向嫲嫲美言幾句,多多指教。」

「哈!若是爺爺能夠說話,一定會說:臭小子!」我臉上泛紅,對望著他,一起笑了起來。

爺爺一向最想能有一位合適的人照顧我。謝謝你,町田。謝謝你為姜濤圓滿了爺爺的心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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町田的行徑,有理由懷疑係爺爺的私生子

大家拭目以待:blush:

35

八木家,又回復了平靜。

現在家裏只有我和爸爸。町田昨天中午便上了飛機,過來了日本兩個多星期,也是時候回香港處理不能再拖延的工作了。他說暫時一個人也可應付得來,便把我留下來,當是再休息一下。

在家裏閑著無聊,便東翻翻,西找找的,打算執拾一下爺爺的東西。在客廳的廚櫃裏,我發現了一本外皮是深啡色的相簿。打開來,內頁也已經發黃了。裏面有很多小朋友的相片,但他們都不是表哥,表姐和我。場景主要都是在公園之類的地方,一大群的,綻放著燦爛的笑容,玩耍著。

其中有一張很特別,是一位男孩子的特寫。他大約六、七歲,剛剛開始換牙齒。雖然少了顆門牙,但笑起來仍十分標緻。

我見這裏還有一張2R大小的,便把它拿出來,放到銀包裏。直覺告訴我,他是爺爺生命中,頗重要的一個人。

——

十二月下旬,迎來了初雪。我把被白雪柔柔蓋著的中庭拍了下來,傳送了給姜濤。「這是今年的初雪,若是你也在身邊實在是太好了!」

我望著整個屏幕所顯示的訊息都是由我發出的,雙藍剔,卻沒有半個回覆,心不禁絞痛起來。

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張到香港的機票,雖然是假期,但爸爸還要加班。下班後,便回家開車載我到機場。

上了機,正要關上電話,卻傳來了訊息:「叱咤頒獎禮要開始了!姐妹們!你們投票了沒有?快快支持姜濤!加推我最喜愛男歌手和我最喜愛歌曲啊!!」

我很欣賞阿寶對偶像的熱心。想著姜糖們對姜濤的愛護,覺得他實在是太幸福了!

到推開家門,已是淩晨三時。

安頓好後,攤在床上,望著手機。姜濤成功囊括「我最喜愛」兩個大獎,實在太厲害!當然,消息是來自姜糖阿寶的。

「我回來了!恭喜你!」加上了個心心符號,發了出去,便睡了。

日光再一次窺探著這扇窗。終於,發現了那少女再度睡在淺藍色的床單上。少女睡得正酣,但日光還是毫不留情地照著她的眼簾,像在提醒她,即將有什麼大事要發生。

「拍!拍!拍!」這拍門聲,不!是拆門聲震耳欲聾,嚇得我心重重地跳動著。我從床上跳下來,跑到門前,忘記了要用電眼便直接開了門。

「那場初雪,你一個人嗎?」姜濤氣沖沖地問。我才意會到,他說的就是早幾天發給他的那張相。

「是。」

「沒有其他人?」他雙手包著我的面,問。

「沒有。」

「那個竹野內不在你身邊?」

「不在。」「唔…」他吻了我咀唇,然後又離開了。

「那命中註定的人,只能夠是我,知道嗎?」言語間充滿責備。我不甘示弱,拉他進來,關好門,便拿來手機,打開訊息的介面遞給他。

「命中註定,你這些已讀不回怎樣解釋?你知道我有多麼無助,有多麼的需要你?你知道這些藍色的剔號看得我心有多痛…」我話未說完,兩眼已經決堤了。

他沒有開口,只想把我拉進懷裏。我掙扎,但始終也栽了進去。

眼淚,又流乾了,坐在梳化上,姜濤給了我杯水。

「那天接了你的電話後,我便一直忙到深夜…」他像說故事般,娓娓地道。「每次見到你發的訊息時,總想第一時間回覆你。自己已經不能陪在你身邊,所以很想好好支持你。有時想著怎樣回覆時,休息時間便又完結了。」然後他爸爸入院了,兼顧著工作和家庭也令他很吃力。

他頓了一下,「有一天我打過給你,你又沒有接電話。」他望向我,強調著個「又」字。他拿起我的手機,找到了那個記錄,原來就在爺爺迴光反照的那天,我打電話給爸爸之前。估計是我情急下掛掉了他的來電。

「對不起。」我靠住了他的胸膛。「我不知道…在你艱難的時候,我不在你身邊…我…」「男人的肩頭就是這個用處嘛!什麼事,我來擔當!」他神氣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。

「但,我還是很感激町田先生。是他帶了我女朋友平安到埗日本,令她可以安然回到我身邊。」原來他到過工作室找我們,又向身邊的攝影師朋友查探,才知道町田陪著我回到日本。「我會找個機會好好向他道謝。」他又在我唇上輕吻了一下。

「來!不要投訴我網上欺淩啊!現在就親口逐個訊息回覆你。」他便拿起電話,一邊掃著訊息,一邊「回覆」著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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咁不如大家都估下町田係咩身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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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估左了,果然有古怪。

孤兒院小孩?